第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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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【1】钱是王八蛋,花了咱再赚。

    深夜,我刚退出游戏,准备关了电脑睡觉,手机却在桌子上嗡嗡地振动起来。

    我看了一眼屏幕,上面不停地闪烁着米楚的名字,然后转身朝卫生间走去。

    当我洗漱完毕,准备爬到床上时,手机依旧在不眠不休地嗡嗡地振动着。这是米楚的一贯风格,不达目的,誓不罢休。

    我无奈地拿起电话,米楚标准的公鸭嗓顿时炸雷般响彻耳边,操,你这个傻×在家偷人啊,这么久才接电话!

    我把手机的音量调小,远离耳边,每次听米楚讲电话都是对我耳朵的一种考验。

    我说,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饥渴啊,我刚打完游戏,正准备睡觉呢。

    就你这右脑不发达的小智商还打游戏?扫地雷吧你。米楚一到深更半夜,就精神抖擞得跟吃了春药一样,所以此刻她振奋不已地羞辱着我。

    对于她的嘲笑,我一点都不生气,因为连我自己都唾弃自己这个堆俄罗斯方块走不出五步的人。

    不过米楚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,给点口水就茁壮成长的苗子,跟她贫,纯粹是自找罪受。所以我迅速地切入问题核心,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啊?

    你这话问得可真霸气,麻烦你扳着你的手指头,连带脚指头一起算算,你有多久没出来了!不是失去一个陆齐铭就把我们这群朋友也给踹了吧?米楚冷笑道。

    不就最近没跟你们一起出去横行霸道吗?我心虚地回应。

    那现在出来吧,我们都在“糖果”等你呢。

    我还没来得及找理由搪塞,米楚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。

    我抬头看墙上悬挂的钟表,指针指向十二点。无奈的我像个女蜘蛛侠一样飞速地换了衣服、鞋子,出门打车直奔“糖果”。

    自从和陆齐铭分手后,真的好久都没出去过了。

    所以当我坐在车里,看着窗外依旧是一片灯火辉煌,火树银花的景象时,想起了米楚说过的一句话,地球没了谁都他妈的照样转。突然,我觉得自己像个窝囊废一样躲在家里半个月之久,期望没了我的世界一片大乱,确实有够傻×的。

    开车的师傅是个中年人,看我一副沉思生命的模样,嘿嘿地笑着搭话,小姑娘失恋了吧?去唱唱歌没错的,就是千万别想不开,你看,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。

    我转头看那师傅,他已经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狂侃架势,再从车的后视镜里使劲瞅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带着要与世长辞的架势,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给师傅这样的错觉。我从包里抽出一百块钱,豪迈地甩在师傅面前,师傅,您看错了,长我这样都失恋,那甩我的那个人的脑门儿肯定是被您的车门挤了。我赶着去救人呢,您开快点。

    那师傅瞟了一眼眼前的票子,嘿嘿地干笑了一通,然后一句话不说,“噌”的一下把油门拉到了最大。

    车里的电台在播一首老歌,林忆莲缱绻缠绵地唱着: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,至少还有你,值得我去珍惜……前几天我还在网上看她和李宗盛的故事,说是才子佳人,他们当之无愧。只可惜,在现实生活将两个人磨砺为普通人,不再是偶像时,两个人分道扬镳。

    许多歌迷欷歔不已。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,最爱的,是要放在天边一辈子惦念的。

    当然,以前我不是这个想法。我和陆齐铭谈恋爱时,最简单的想法就是,赶紧跟他去把证给领了。因为我总杞人忧天地觉得,是上天打了个瞌睡,才会把陆齐铭送到我身边。

    陆齐铭每次听到这样的话,月牙白的小脸上的微笑就格外干净明亮。他像拍小狗一样拍着我的头,温柔地说,不急,再等等。我瞪他,别指望等几天就有别的女生奔腾到你身边。他也不辩解,好脾气地冲我笑笑,低头翻手机上的日历。

    其实我知道陆齐铭不是这意思,他曾跟葫芦讲过,说等我们两个人都到了法定婚龄,就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带我去民政局。

    一想到“民政局”这三个字,我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金光闪闪的画面,陆齐铭穿着黑色西装,我穿着洁白的婚纱,像头纯真的小鹿一样偎依在他瘦弱的肩膀上,笑得一脸招摇。通往民政局的路,脚踏之处,春暖花开,烟火漫天。

    感觉到旁边好像有人在不停地拉扯我,我猛地惊醒过来,睁开眼看着窗外掠过的红绿灯,才知道自己打了一个盹儿。出租车师傅在一旁提醒我,姑娘,电话响了。

    我愣怔了片刻,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的状况,一脸悲愤地接起了电话。

    米楚像唱美声一样地号叫着,操,林洛施,你怎么还没到!

    我正琢磨着是回答路上堵车,还是临行前去了厕所,正在疾驰的车子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,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了过去。我刚想转头问候师傅是不是把脚丫子踩到油箱里了,就听到他利索地说,到了。

    我犹豫地看了下窗外,确实是“糖果”灯火迷乱的标志,门口站着穿喷血吊带的米楚。

    一看到米楚,我就跟特种兵队伍突然生还人间似的精神起来。米楚看到我,也亲热地扑了上来,我以为她要表达多日不见对我的思念,谁知道她从头到脚地瞅了我几眼,诡异地问,你怎么就直接穿T恤牛仔裤出来了?

    废话,见你们几个还需要我涂脂抹粉,锦衣华服吗?

    那你也太蹉跎了点。米楚尖叫。

    我冲她翻了个白眼,有件事我得告诉你,前段时间跟你借的交话费的一百块钱,我刚给了出租车司机了。

    米楚立刻暴走起来,她说,姐姐你可真能耐啊,翻倍给!你要哪天不浪费钱,你的生命就是一团废纸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跟米楚说话,我就觉得特别精神。我朝她抛了个媚眼,我正如花似玉,生命当然不能是一团废纸。再说了,是你天天教导我,说钱是王八蛋,花了咱再赚。

    【2】两人那神态,比你们当年金童玉女多了。

    我问米楚今天都谁来了。

    米楚说,就我、葫芦和千寻。

    说着,米楚就领着我走进电梯,摁了三楼。我说,那就稀奇了,加上我也就四个人,你朝三楼跑什么啊,三楼都是豪华大包。

    米楚咬牙切齿,你还不知道吧,葫芦那个祸害,他爸是这里的股东。他拿的VIP卡是001,服务员看到卡后就直接把我们领到三楼了。

    一瞬间我便失语了,我明白米楚仇富的心。记得我们跟葫芦刚熟识时,只知道他爸是市主任,每天上学放学一辆破车接送,在学校那群官宦子弟里,特不起眼。

    而我们第一次出去玩时,他就弄了辆拉风的奔驰出来,吓得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柴火妞狂问他是不是偷来的车。葫芦特轻蔑地瞅了我一眼。那时,我才听陆齐铭说,市里的很多企业葫芦他爸都有投资,幕后黑手四面八方延伸的,比现代化交通都发达。

    但葫芦他爸又对葫芦有很多不成文的限定,比方说上学不准开车,寝室不准特殊化,吃饭不准浪费,上课不准旷课等。这样变态的压抑,导致葫芦在周末和假期甩开脚丫狂放荡。

    因此也导致后来葫芦每次拍着胸口跟我们说“市里兴建的某某小区是我爸投资的,你们谁买房子找我”,“市里某家具城也有我爸的股份”等等之类的话时,我们扑上去埋了他的心都有。

    我一走进包厢,就看到葫芦正斜躺在沙发上,千寻拿着话筒在唱——如果我有仙女棒,变大变小变漂亮,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……我无奈地冲她翻了个白眼,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,比方说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唱弱智儿童歌的女生,就是市里有名的电台节目“都市夜话”的忧郁情感主持。

    我揉着头问,阮千寻,你能换个与你的身份相辅相成的歌吗?

    千寻白我了一眼,换了首《寂寞的恋人啊》。

    我无聊地跑去折腾葫芦。说起葫芦这个绰号,我至今还在沾沾自喜。

    记得陆齐铭第一次带我见葫芦时,我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,这哥们儿,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,如果以后带回家给我爸妈过场,他们绝对没有半点挑剔的。

    当时,陆齐铭的脸就黑了。他说林洛施,你什么意思,我长得怎么就过不了场了?

    我干笑道,扯着葫芦的肩比画,你看,他的脸,长得方方正正的,跟葫芦娃似的,特像老一辈喜欢的那种。

    顿时,陆齐铭在旁边笑得要撒手人寰,正在得意扬扬地摆造型的葫芦的脸瞬间就黑了。

    他瞪着我,对陆齐铭说,真是物以类聚啊,你女朋友比你还狠。

    之后,陆齐铭便没向我介绍葫芦的真名,而是同我一起改口叫他葫芦。

    葫芦可能有点困了,我拍打他时他正闭着眼睛。看到我,他猛地坐起身问,你怎么来了?震惊的表情跟撞了鬼似的。

    我对他翻了个白眼,指了指米楚。

    葫芦立刻像我一样对米楚翻了个白眼说,你怎么这么能折腾事!

    米楚保持队形般地回了葫芦一个白眼,我怎么了?

    葫芦说,你明知道……葫芦的话还没说完,米楚就接话道,陆齐铭又不是虎豹豺狼,难道你要洛施躲他一辈子?

    一听米楚这句话,我就疑惑了,我说,这唱歌关陆齐铭什么事?

    葫芦看了我一眼,犹豫地说道,我们来时……在楼下碰到了齐铭……就是陆齐铭那个王八蛋领着他的新女友到处招摇过市。米楚不耐烦地打断葫芦,转头对我说道,两人那神态,比你们当年金童玉女多了。

    我斜睨着米楚,这才是你今晚把我弄出来的原因吧?

    米楚冲我嘿嘿地笑,还是你最了解我。不过我是真看不惯那女的,长那么丑,还敢来“糖果”唱歌!

    米楚的口头禅就是,长那么丑,还敢怎样怎样,仿佛世界上就她一朵出水芙蓉似的。

    他们现在在哪里?我问。

    张娜拉说口渴,齐铭就带她出去买饮料了。葫芦顺溜地答道。

    原来陆齐铭的新女友叫张娜拉啊,这名字可真洋气,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韩国明星呢。我边吃果盘边琢磨着。

    让服务员送上来不就得了。米楚继续跟死鱼一样翻白眼。

    她说这里没她平时喝的那一种。

    米楚听了这句话,立刻跟蛤蟆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说,林洛施,她比你当年都矫情!

    我拍了拍她的手,少安毋躁,是我前男友换女朋友,别搞得你跟他有私情似的。

    【3】我不仅逻辑思维混乱,还是一个游戏白痴。

    米楚看我一脸淡定,跟没事人似的,也就放了心,随口问我在家玩什么游戏。

    我本来正在拿猕猴桃的手抖了一下,假装没听见,准备岔开话题,葫芦却突然瞪大眼睛指着我,不会吧?林洛施,你竟然……还在玩“天堂”啊!

    我含混不清地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又觉得面子挂不住,便画蛇添足地解释,我换了个区。

    葫芦喟叹一声,米楚开始有资本斜睨我了。我知道他们肯定在想,刚还装不在乎,这会儿又上演念念不忘的戏码儿了。

   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我玩的“天堂”,是陆齐铭教我的。

    高中时,陆齐铭最喜欢这个游戏。每逢周末,他就跟葫芦一起去网吧玩游戏,每次看着他端正地坐在电脑前,动作熟练地操作着键盘上的快捷键打怪,我就觉得他的侧面英俊得让人脸红心跳。每次一打到高级装备,他的嘴角就会邪魅地上扬。米楚曾说,陆齐铭就是一有气场的灭绝型美男。

    不过陆齐铭也是一个绅士,就连他在游戏里的角色都是让人一看就心稳的骑士。记得我们在一起时,我曾问过他为什么是骑士。那时的他,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忧伤,他说,因为骑士可以保护别人,可以凭着一匹马、一把剑和一身孤勇,来取得自己想要的一切。

    不过那时陆齐铭已经想放弃玩游戏了,他说怕忽略我。但我却是一个拿他的微笑当蜜糖的人,一听这话,立刻感动得热泪盈眶,坚定不移地拍着胸脯说,我和你们一起玩。

    事实证明,我不仅逻辑思维混乱,还是一个游戏白痴。

    我经常跟着他们转,走一步,打开地图看一下,用一次城市传送师,就问一次名字,游戏快捷键说一遍忘一遍,就连加血,都是被人打死后才发现,由于我打怪太激动,压根儿就忘记了加血这回事!

    记得有一次和葫芦他们去打怪,我跟在他们身后,不时地放个小箭什么的,兴奋地转了半个小时都没死。因为每次血格一空,就会自动加满。我心跳加速,表情神秘地对葫芦他们喊,喂,我的电脑会自动加血!

    顿时,一群人脑袋冒汗。葫芦说,林洛施,你个傻×,你没看到队伍后面跟着加血的保姆吗?

    是吗?我突然就脸红了,偷偷地看了看陆齐铭,他闷笑了几声,对葫芦说,我先退队,带洛施去别的地方转转。我不理葫芦他们鄙视的手势,喜滋滋地看着陆齐铭,还是他最关心我。

    陆齐铭带我去的是天空岛,清凉而空旷的画面,天蓝云白。

    直到很久很久之后,我都记得天空岛的美丽,走一步,就像踩在云端。自此,再也没有景色能入得了我的眼。

    这之后,我每天要做的事就是跟在他们身后捡钱了,连放箭都省了。他们边打,我就边在后面捡得不亦乐乎。有时候连一些没人弯腰去捡的小钱,我都屁颠屁颠地跑上去捡。

    为此,葫芦他们不止一次地鄙视我,说我右脑不发达,财迷心窍。我终于被他们气得咬牙切齿,决定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吓死他们,让他们从此以后都仰望我,崇拜我,把我诩为照亮他们生命的太阳。

    游戏不擅长,可我擅长混论坛啊。而且那时,“天堂”的论坛格外热闹,发帖水王也颇受人尊重。所以,那一夜,我注册了个马甲,从晚上六点灌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。看着满论坛都是我腥风血雨的足迹,有一种成就感在我心中像五星红旗一样冉冉升起。

    我甚至可以想象葫芦他们看到这样的成果,会有多么目瞪口呆。于是,我心满意足地睡了。

    等我睡了两个小时,起床再登录论坛时,却发现账号已经被管理员封掉了。我欲哭无泪,整个人跟霜打的白菜一样蔫掉了。

    不过,幸好那晚在线的人多,虽然我的账号不在了,但江湖上仍有关于我的传说。

    论坛的N个帖子都是对我的壮举的议论,说当年有个男生曾一战成名,一夜回帖六百个,现在来了个女的,瞬间就打破了纪录,直奔七百个。

    葫芦当笑谈跟陆齐铭说时,我立刻小人得志般地在边上挥舞着爪子,假装可怜地大声哭诉,奶奶的,有没有天理,我申请个马甲灌水都要被封号,这是什么世道啊!

    葫芦怀疑地看着我,马甲是你的?林洛施,你没吃错药吧!

    我假装不在乎地说,就是无聊玩玩而已,谁想到会打破纪录啊。

    顿时,葫芦便对我刮目相看。从那以后,陆齐铭带我游山玩水,他再也没嘲笑过我一次。

    其实我是挺想升级的,因为升到四十级就可以结婚了。

    我想,现实里年龄不到不能领结婚证,好歹在游戏里成全我吧。

    但是实在是天赋有限,直到现在,我换了区,依旧没有冲上四十级。我每天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,逮着个人就让他带我去天空岛。我不得不承认,其实我对陆齐铭还带点小念想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我也没再回过以往的区,也没登录过那个区的号,即便我听说陆齐铭一直没有放弃“天堂”。

    【4】你走天桥,我走地下道。

    正当我惆怅地想着陆齐铭现在的女朋友会不会比我聪明数倍,早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,拉着陆齐铭奔进结婚的小礼堂,葫芦他们会不会不义气地在周围放烟火时,就看到包厢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。

    我忽然想起以前陆齐铭问过我一个问题,他说,洛施,你最怕什么?

    当时的我想了半天,摇了摇头,我说齐铭,你觉得我还能怕什么呢?

    陆齐铭不说话,沉默了很久,然后仰起头对我说,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?我最怕的,便是失去你。

    那一刻,天光忽暗,山雨欲来。陆齐铭的脸上,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光芒。

    我从没告诉过他,这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一句情话。

    只是当时的我一定想不到,曾经动听美丽的情话,会在今天变成一个笑话。

    因为陆齐铭他一定不知道,今时今日,我终于懂得了怕,而我最怕的,却是见到他。

    包厢的门被推开,当那张曾在我的生命周围反复出现过四年的脸突然映在我面前时,我怔怔地忘记了如何呼吸。他依旧穿着我送给他的那件天蓝色T恤,深邃鲜亮的眼睛像暗夜里的星光,熠熠生辉。而再往下看,他的身旁,与他并肩站立着的,是一个陌生的女孩,他们十指紧扣的模样,仿佛握着一生一世相依为命的诺言。米楚真说对了,这模样,比我们当年金童玉女多了。

    那个曾温暖我生命的手掌,在一刹那间如繁花被碾落般凋零。

    米楚适时地偎依过来,捏了一下我的后背说,镇定点,没你高没你瘦没你漂亮。

    我张张嘴,却无法告诉她,米楚,你知道吗,我突然觉得很自卑。因为我突然明白,一个女人的优秀,不在于她有怎样的容貌、金钱、社会地位,而在于她的身边站了一个怎样的男人。

    我曾有一种想为他死的冲动的那个男子,如今站在一个陌生女孩的身边,眉眼如岭上白云一般平淡澄澈,心却与我隔了数不尽的万水千山。

    我托着果盘的手停顿在空中,抑制不住地颤抖,心仿佛变成一座华丽的空城,轰然颓败塌陷。

    一阵溃不成军的难过汹涌而来,我想起一首歌,那首歌的名字叫《你走天桥,我走地下道》,唱得可真好。

    你走天桥,我走地下道……你的幸福,路人皆知;我的悲伤,无处遁形。

    陆齐铭看到我也愣了一下,本来牵着张娜拉的手,不着痕迹地松开来。但是他没有再望我一眼,仿佛放下他女朋友的手,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我这个前女友。

    张娜拉粉嫩的脸突然绿了,她悻悻地看着陆齐铭,陆齐铭却搭着葫芦的肩膀跟他打招呼。紧接着,张娜拉也顺从地坐在了他旁边。

    包厢里陷入了尴尬的气氛。米楚突然移到张娜拉身边,亲热地跟她打招呼,问道,买到要喝的饮料了吗?

    张娜拉明白在座的几个都是陆齐铭平时玩得不错的朋友,立刻讨好似的冲米楚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米楚又朝她靠了靠,神态自若地说,你比当年的林洛施都矫情。顿时,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。不过,她现在想矫情都碰不到能容忍她的臭脾气的那个人了。米楚接着说道,口气里带着幸灾乐祸。

    葫芦眼神复杂地看了米楚一眼,仿佛在说,你大爷的没喝酒晕什么,当着外人的面损自己人。

    纵然我不知道米楚为什么突然跟张娜拉这么亲热,不过她的话,却让我突然泪凝于睫。因为,这句话是真的没有说错。

    张娜拉特温柔地冲米楚笑笑,眼里带着对米楚的话的受用和开心。

    这时,总是慢半拍、一直在唱歌的千寻也凑了过来,借着歌曲的旋律,用只有我们四个女生听得到的声音说,有人想攀的高枝无非是别人不想下的台阶。虽然千寻平时不说话,但一张嘴,那语言绝对犀利得让人觉得她是拿了把刀在凌辱你,毕竟是电台的情感主持,对感情早就刻薄得游刃有余了。

    几分钟之内,张娜拉的一张小脸变得比调色板都生动鲜活。

    而我一直垂着头,低调地吃着水果。如果悲伤可以像果盘里的水果一样吞咽下去,该有多好。其实我并不是不说话,而是不敢说话,因为我怕一张嘴便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,可以不药而愈。分开的这些时日,我屏蔽了陆齐铭所有的消息,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他慢慢地从记忆里剔除,只是到现在我才发现,我低估了自己的记忆和勇气。

    我从来没把那些过往忘记,而是将它们埋葬在窗外的月光里,夜色上浮,它们便会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。我总以为我和陆齐铭没有分开,他只是出去旅行了几天,不过旅途有点远,要等很久才能回来。

    直到现在,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,他不是去旅行,他是真的离开了我。

    离开了我的所有记忆,让我的目光所触及之处,全部沦为回忆。

    我看到自己的心像玻璃一样碎了满地,我光着脚狠狠地踩在上面。

    【5】朋友的朋友,我们最后的定位。

    正当我觉得异常难过时,千寻突然扯了我一下说,帮你点了歌,快去唱。

    屏幕上显示的,是小美的《朋友的朋友》。那一瞬间,我硬生生地憋回心底的眼泪,突然又凝聚在了眼眶。米楚跟张娜拉坐得特别近,开心地说,这首歌可真应景。

    千寻淡淡地看了一眼从见到张娜拉后就突然变得诡异的米楚,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我拿起话筒,发觉有一道细微眷恋的目光紧随而至,我知道那是从陆齐铭的方向传递过来的,但转瞬我就嗤笑自己的多情。

    如今,他的新女友偎依在他的身旁,他怎么还会关注我。只听新人笑,谁闻旧人哭。

    屏幕上显示出一行行的歌词,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制的。

    朋友的朋友,我们最后的定位,疏离得让自己都好想流泪。

    朋友的朋友,我们最后的关联,隐藏好的伤悲,不想被你感觉……记得我曾对陆齐铭说过,一直以来,不管看书还是看电影,我最怕看到的,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互相伤害,而是两个爱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分开,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。我受不了那种残忍的过程,因为我不能明白当初植入骨血的亲密,怎么会变为日后两两相忘的冷漠。

    但在残忍铺天盖地地袭来之时,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,真的可以如此。由亲密变为疏离,不过是一步的距离。

    这世间最残忍的爱,不是得不到,而是已失去。

    因为得不到,心底会始终怀着那份雾里看花,水中望月的美好。而已失去,却会成为心口一个无法弥补的大洞,只要风一吹,就会空荡荡地疼痛起来。这样的疼痛,叫做伤口。

    伤口会在以后每个不管是希望还是失望,抑或是绝望的夜晚,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歌唱完的,也不记得米楚和张娜拉说了什么,葫芦和陆齐铭坐在哪里,只记得自己坐在角落里,看着屏幕上播放的任意一首歌,都会心生悲伤。

    这个世上,怎么会有这么多失恋情歌。只是,为什么纵使有千万首的悲痛,却没有一首可以唱出我心底的曲折。

    唱完歌,大家一起走出“糖果”。走到门口,我和米楚、千寻站在一边,张娜拉小鸟依人地挂在陆齐铭的手臂上。

    葫芦说我开车送你们。我点头,米楚却狠狠地捏了我一把,突然大叫道,哎呀,我饿了,大家一起去吃夜宵吧。

    说完,她却把眼光投到张娜拉身上。张娜拉看似并不情愿,抬头求助似的望着陆齐铭。陆齐铭体贴地谢绝了米楚的邀请,说,算了,这么晚了,我先送娜拉回去。

    米楚立刻移到张娜拉身边,亲切地拉住她的手说,大家一起去嘛,都这么晚了,又不差这一个小时。

    张娜拉犹豫了一下,碍于刚刚还跟米楚亲热的份儿上,也不好再拒绝。

    于是,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路边的大排档。

    每次看着葫芦的奔驰停在路边摊旁,我和米楚就会对他肃然起敬。米楚说,葫芦,你以后当了官,也准是一体恤民众,平易近人的好官。

    葫芦说,得,别给我戴高帽子了,吃了这顿,下顿哥还请。

    我们最喜欢吃饭的时候玩一个叫“水果”的游戏,就是一群人各自取个水果名,然后由甲叫乙,乙叫丙,一直传下去叫,各自之间不能叫回去。

    这次也不例外。几个人刚坐定,叫了酒,就开始摩拳擦掌。

    张娜拉作为新人,有优先取水果名的权利,她犹豫了一下,温柔地说,那就选西瓜吧。

    一桌人朝我望来,谁都知道我万年不变地叫西瓜,西瓜是我的特权,我叫西瓜,谁都不能和我争。

    米楚把张娜拉拐来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,她极为不满地说,你换个。

    张娜拉立刻就有点讪讪。

    我拉了下米楚,说,算了,我叫苹果。

    游戏开始,张娜拉因为是新人,玩第一盘就输了。米楚和千寻嚷着,西瓜输了,西瓜输了,罚酒一杯。

    我坐在陆齐铭的左边,张娜拉坐在陆齐铭的右边。在米楚和千寻嚷着罚酒时,陆齐铭突然像木偶一样,两眼放空,然后很神奇地端起我面前的酒杯,一口干了下去。

    我愣了一下,立刻反应过来,我说,你帮我喝什么,是你女朋友输了。

    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,我真想找针线把自己的嘴巴缝上。

    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很难承认陆齐铭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实,却没想到这么容易。

    葫芦促狭地看着我,米楚冲我竖起大拇指,千寻得意地笑着,我知道,她是在为陆齐铭的错喝彩。

    但是,没人知道我心里的翻天覆地。我承认了,我终于承认陆齐铭离开了我。

    四年的感情,好似被我一剑封喉,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。

    陆齐铭反应过来,转头看了我一眼,那一眼里,包含了太多,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,就看到他已经端起张娜拉的酒喝了下去。

    张娜拉因为陆齐铭犯错,有点不高兴,葫芦立刻打圆场,平时洛施叫西瓜叫惯了。

    张娜拉微笑着,不动声色地应承了葫芦的话,怪不得米楚不让我叫西瓜,真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我明白,张娜拉说这话,不过是在向我挑衅,意思是,即使陆齐铭他可能因为你而形成一个习惯,但是现在依旧得为我改变。

    我还没想怎么接招,米楚就替我接了上去。她对陆齐铭凉凉地说,又不是你输,你喝个什么劲啊!

    陆齐铭平静地说,娜拉不会喝酒。

    这时,千寻也接话上来,不会喝酒不可怕,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过敏,还硬要喝酒的傻×。

    千寻说这话的时候,斜着眼睛看我,我知道她说的是高三那年的事。

    高三那年,陆齐铭十七岁生日,要我陪他挨个儿给在座的朋友敬酒。

    我小的时候,我爸喜欢喝酒,所以他就经常倒满一杯酒后让我先尝一口。

    有一次他多给我喝了半杯,我当天晚上便进了医院,全身浮肿得跟腌的泡菜一样。医生说我属于酒精过敏型,吃了几天药才恢复原貌。

    为此,我妈整整念了我爸一年,此后我就再也没沾过一滴酒。

    陆齐铭生日那天,看着他开心的脸,我不忍扫兴,端起酒杯就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挨桌走。

    但第二天,我便不愿起床了,因为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看到我惨绝人寰的模样。葫芦看到我就笑了起来,他说,林洛施,其实你把脸挡上,还真跟电影明星似的。

    我愤怒地掀开脚边的被子,说,滚你大爷的。

    然后,我就立刻捂起了脸。年少时的爱情最可贵,因为你总想把自己最好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对方,就像当初的我一样。我不敢想象陆齐铭看到我的模样时的心情,会觉得恐怖或是厌恶。但是,我从指缝里看到他的身影轻轻地靠近,然后,就有一个怀抱将我温暖地埋了进去,仿佛我是一件稀世珍宝,接着,我听到头顶的陆齐铭深深地叹了口气,说,你这个傻丫头,真不要命了。

    我不用抬头都能想到陆齐铭温柔如风的眼睛,所以就傻笑起来,我说,因为你开心,我也开心。

    正当我陷入回忆时,却看到张娜拉柔弱却坚定地拉住陆齐铭的手臂,微笑着说,不会可以学嘛,我喝。

    她说这话时,脸色有点苍白,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觉得我们是在逼良为娼,但一看到她覆盖在陆齐铭手臂上的手,我就又恶毒地想,别说现在让她喝酒,就是喝毒药,她也是活该。

    陆齐铭低着头没说话,只是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。

    那天晚上张娜拉输得很惨,被我们折腾得喝了五六瓶啤酒,当然,我和米楚、千寻也喝过,但几年之后的我跟他们一样,喝两瓶酒跟喝矿泉水一样,轻松得不在话下。

    葫芦开车送我们走的时候,陆齐铭还扶着站在路边不停呕吐的张娜拉,看着张娜拉惨烈的样子,米楚和千寻冲我邪恶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变成小圆点,然后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终于,我跟瘫痪了一样软在座位上,车子里开着空调,放着李玖哲的《我会好好过》——我会好好过,等你再爱我,总有一个角落,会让你想起我。

    唉,又是一首失恋情歌。

    我想起喝酒时陆齐铭看我的眼神,有空气一样轻淡的忧伤,里面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委屈。我突然觉得特别难过。

    我转过头看着座位后面的米楚跟千寻,千寻望着窗外,不知道在想什么,米楚拿着镜子在擦脸上花掉的妆。后车窗里,辉映着这座城市最大的摩天轮,它安静而缓慢地转动着,不停地变幻着各种喧嚣的灯光,就像我们如梦似幻的人生。

    我望着后车窗,愣了一瞬,平静地说,跟你们说个事,我思考了几天,准备辍学。

    米楚立刻举着镜子,不可置信地望着我,操,你他妈喝高了吧!刚念完大一辍什么学!

    我转过头看着车行的前方,不再说话,车子陷入一片空前的沉默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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