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名利场（6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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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天后，陈锐依约前去夏府，至于韦宽，他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跑长安一趟。夏府位于平城门和开阳门之间，北临南宫，东临三公府，正是繁华之地，与偏僻的西门不可同ri而语。夏府之中假山水塘俱全、亭台楼榭鳞次栉比，画栋雕梁、九曲庭院。都说侯门深似海，这还只是一个校尉而已，真是难以想象那些公侯们又该如何的奢侈！
等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，在客房见到了夏府的小公子夏骊。“啧，你就穿成这样？幸亏父亲让人为你准备好了礼服，来人，端上来。”夏骊拍了拍手，进来两个婢女，各捧着一套礼服。
“这两件你都试试，我现在外面等你。那个，叔浩怎么没来？”夏骊没忍住问道。
“他呀，有事先回长安了，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。”
“哦。”夏骊闷声失望的出了门。这本有点无礼。不过陈锐也没在意，虽然三人年纪都差不多，但陈锐总感觉这夏骊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
打发了两个侍女，陈锐换上一套玄青se礼服，大小正合适，也就没试另一套。出了门被夏骊见到，直夸陈锐好眼光。的确，陈锐不负一个锐字，无论身形还是容貌都给人以锐气干脆的感觉，配上这玄青se的礼服倒是相得益彰。
“时间还早，我先带陈锐四处走走，顺便帮你引见几位青年才俊。陈兄，请。“夏骊此时才像一个豪门公子才有的模样。
一路到右院，竟然有一片桃林！将近四月，桃枝上一个个桃骨朵，明艳动人，树下一群士子开怀畅饮，谈笑风生。夏骊的到来让场面更加的热闹，众人看在夏骊的面子上也都像陈锐作礼示意。这些人都是太学学子，无论家境还是学问都是一等一的，听着他们在那里之乎者也，陈锐脑袋都晕了，很快败将下来，寻个借口脱身走远一点。
可没想到这一走竟遇到个妙人，一个大额头、尖下巴的士子独自在水边发愣，望着水里的游鱼全神贯注。看了有一会，陈锐实在忍不住，上前搭讪道：“这位兄台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
这人满是被打扰的不快，冷冰冰道：“数鱼。”
……
自己最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奇葩？
“咳咳，兄台见谅，这些鱼行踪不定，上下左右的乱窜，怎么数的清？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难道还能不数吗？快快走开，不要烦我。”
你这什么神逻辑？难道谁还一定要你数吗？泥人也有三分脾气，被一个貌似“傻子”这般数落，陈锐脸上也挂不住：“像你这样数，这辈子也数不过来。”
大脑袋可不傻，自然听得懂陈锐话里的讽刺，反问道：“敢说这话，难道你能数的过来？”
陈锐不屑于回答他，捡了几块对准池塘的一些角落一一仍去，顿时满塘的鱼儿都被惊动，浮上水面。陈锐目不转睛的盯着鱼群，过了一会池塘重新安静下来，陈锐又绕着池塘走了几圈，回到原地，道：“这池塘里共有鱼四百二十条左右。”
大脑袋不屑的道：“装神弄鬼，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作迷阵，瞎猜一气？”
陈锐微笑道：“我可以原谅你的嘴硬。其实咱们俩都有些蠢，这池塘里有多少鱼问一问管院还不清楚吗？”
大脑袋回道：“好，我倒要看看你数的准不准。”大脑袋大步走去，回来时却满脸呆滞，一副见鬼了的表情。陈锐可不会因此放过他，问他身后的管院：“这条池塘里你们放了多少鱼？”
“回公子的话，我们年初放了五百条，不过这寒冬腊月，鱼群不会繁衍，加上病死冻死的，四百又五十条，不，四百条总该有的。”天哪，为什么我会碰到这两个较真的傻瓜？难道我们偷吃鱼被发现了，可这又不是你们家，多管什么闲事啊！管院心里忐忑不安。
“好了，没你的事了，下去吧。”管院如蒙大赦，立马溜得不见影了。
陈锐洋洋得意的道：“咳咳，认赌服输，这位兄台……”
大脑袋这会也恢复了正常，瞥了陈锐一眼，语气平淡的说：“我好像没和兄台赌什么吧？”
静……
自己好像真的没赌什么。不对，这不是关键，谁说古人就不会耍赖的，这年头哪里都有这样无耻的人啊。虽然我没和你赌什么，这是我的错，可你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啊。
“不过嘛。”大脑袋特地拉长了嗓音，“如果你能道出个所以然来，我就认赌服输。”
你以为我傻啊，根本没赌，你去哪里认，又服什么输？陈锐白了他一眼，就要离开这家伙。
大脑袋突然吃惊的说：“莫非兄台真是猜的？真是让为兄佩服的紧。”
这家伙欺人太甚，谁认你当兄了？
“这有什么难的？整个鱼群当然不好数，可鱼群里红se的鱼却只有二十条。我又绕着池塘任意抽十条鱼看看其中有多少条红鱼，总共抽了二十次，发现大概每二十又一条鱼里才有一条红鱼，那么整个鱼群大概有四百又二十条鱼。当然，这只是大概数目，真正有多少条我也不清楚。”
大脑袋沉默了许久，才有点苦涩的道：“哎，亏我自诩jing于术数，没想到人外有人，若非今ri得遇兄台，我几自误。”说吧，向陈锐郑重的行礼道谢。
陈锐竦然起敬，看多了知错不改的人，遇到这样自言己过的怎能不令人佩服？男人之间的仇怨来得快去得也快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，没过一会两人居然无话不谈了！而且这大脑袋居然是个愤青，把当今朝廷和地方豪强地主批得遍体鳞伤，偏偏这家伙还知识渊博，经常引用古典和汉律来佐证。陈锐哪懂这些，每当这时，都击节赞叹，丝毫不觉得大脑袋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。大脑袋也许是苦闷的久了，难得找到一个认同自己的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陈锐看看。直到夏骊来找，陈锐才和他依依作别。
“听君一席话，胜读十年书。现在的太学无聊透顶，不堪入目，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。在下不ri就将游历天下，希望能找到一条治世救国之路，今ri一别不知何ri才能相逢，愿兄台多加珍重。”大脑袋说这话时，满脸的郑重与坚毅，那认真的表情竟叫人无法直视。
洛阳之内皆是浮夸之辈，一二志士也是身陷泥沼，全然不知大祸将至。自山东至洛阳，一路向来，道左之内饿殍千里，豪强之家地连广陌；郡县不纳贫民，朝廷不惜百姓；携妻带儿者多投于堡院，青壮之士卖身与豪门；党锢之祸时延今ri，地方与朝廷早已貌合神离。今ri之势较于秦末王莽之时更甚，大变其在明ri乎？
人已走了，但大脑袋的话犹在耳边，这才是世之奇才！无论如何，以后也要将他收到帐下。仲长统，我陈锐记住你了。
两天后，陈锐依约前去夏府，至于韦宽，他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跑长安一趟。夏府位于平城门和开阳门之间，北临南宫，东临三公府，正是繁华之地，与偏僻的西门不可同ri而语。夏府之中假山水塘俱全、亭台楼榭鳞次栉比，画栋雕梁、九曲庭院。都说侯门深似海，这还只是一个校尉而已，真是难以想象那些公侯们又该如何的奢侈！
等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，在客房见到了夏府的小公子夏骊。“啧，你就穿成这样？幸亏父亲让人为你准备好了礼服，来人，端上来。”夏骊拍了拍手，进来两个婢女，各捧着一套礼服。
“这两件你都试试，我现在外面等你。那个，叔浩怎么没来？”夏骊没忍住问道。
“他呀，有事先回长安了，大概要半个月才能回来。”
“哦。”夏骊闷声失望的出了门。这本有点无礼。不过陈锐也没在意，虽然三人年纪都差不多，但陈锐总感觉这夏骊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。
打发了两个侍女，陈锐换上一套玄青se礼服，大小正合适，也就没试另一套。出了门被夏骊见到，直夸陈锐好眼光。的确，陈锐不负一个锐字，无论身形还是容貌都给人以锐气干脆的感觉，配上这玄青se的礼服倒是相得益彰。
“时间还早，我先带陈锐四处走走，顺便帮你引见几位青年才俊。陈兄，请。“夏骊此时才像一个豪门公子才有的模样。
一路到右院，竟然有一片桃林！将近四月，桃枝上一个个桃骨朵，明艳动人，树下一群士子开怀畅饮，谈笑风生。夏骊的到来让场面更加的热闹，众人看在夏骊的面子上也都像陈锐作礼示意。这些人都是太学学子，无论家境还是学问都是一等一的，听着他们在那里之乎者也，陈锐脑袋都晕了，很快败将下来，寻个借口脱身走远一点。
可没想到这一走竟遇到个妙人，一个大额头、尖下巴的士子独自在水边发愣，望着水里的游鱼全神贯注。看了有一会，陈锐实在忍不住，上前搭讪道：“这位兄台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
这人满是被打扰的不快，冷冰冰道：“数鱼。”
……
自己最近怎么老是遇到这种奇葩？
“咳咳，兄台见谅，这些鱼行踪不定，上下左右的乱窜，怎么数的清？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难道还能不数吗？快快走开，不要烦我。”
你这什么神逻辑？难道谁还一定要你数吗？泥人也有三分脾气，被一个貌似“傻子”这般数落，陈锐脸上也挂不住：“像你这样数，这辈子也数不过来。”
大脑袋可不傻，自然听得懂陈锐话里的讽刺，反问道：“敢说这话，难道你能数的过来？”
陈锐不屑于回答他，捡了几块对准池塘的一些角落一一仍去，顿时满塘的鱼儿都被惊动，浮上水面。陈锐目不转睛的盯着鱼群，过了一会池塘重新安静下来，陈锐又绕着池塘走了几圈，回到原地，道：“这池塘里共有鱼四百二十条左右。”
大脑袋不屑的道：“装神弄鬼，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作迷阵，瞎猜一气？”
陈锐微笑道：“我可以原谅你的嘴硬。其实咱们俩都有些蠢，这池塘里有多少鱼问一问管院还不清楚吗？”
大脑袋回道：“好，我倒要看看你数的准不准。”大脑袋大步走去，回来时却满脸呆滞，一副见鬼了的表情。陈锐可不会因此放过他，问他身后的管院：“这条池塘里你们放了多少鱼？”
“回公子的话，我们年初放了五百条，不过这寒冬腊月，鱼群不会繁衍，加上病死冻死的，四百又五十条，不，四百条总该有的。”天哪，为什么我会碰到这两个较真的傻瓜？难道我们偷吃鱼被发现了，可这又不是你们家，多管什么闲事啊！管院心里忐忑不安。
“好了，没你的事了，下去吧。”管院如蒙大赦，立马溜得不见影了。
陈锐洋洋得意的道：“咳咳，认赌服输，这位兄台……”
大脑袋这会也恢复了正常，瞥了陈锐一眼，语气平淡的说：“我好像没和兄台赌什么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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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过嘛。”大脑袋特地拉长了嗓音，“如果你能道出个所以然来，我就认赌服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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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家伙欺人太甚，谁认你当兄了？
“这有什么难的？整个鱼群当然不好数，可鱼群里红se的鱼却只有二十条。我又绕着池塘任意抽十条鱼看看其中有多少条红鱼，总共抽了二十次，发现大概每二十又一条鱼里才有一条红鱼，那么整个鱼群大概有四百又二十条鱼。当然，这只是大概数目，真正有多少条我也不清楚。”
大脑袋沉默了许久，才有点苦涩的道：“哎，亏我自诩jing于术数，没想到人外有人，若非今ri得遇兄台，我几自误。”说吧，向陈锐郑重的行礼道谢。
陈锐竦然起敬，看多了知错不改的人，遇到这样自言己过的怎能不令人佩服？男人之间的仇怨来得快去得也快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，没过一会两人居然无话不谈了！而且这大脑袋居然是个愤青，把当今朝廷和地方豪强地主批得遍体鳞伤，偏偏这家伙还知识渊博，经常引用古典和汉律来佐证。陈锐哪懂这些，每当这时，都击节赞叹，丝毫不觉得大脑袋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。大脑袋也许是苦闷的久了，难得找到一个认同自己的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陈锐看看。直到夏骊来找，陈锐才和他依依作别。
“听君一席话，胜读十年书。现在的太学无聊透顶，不堪入目，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。在下不ri就将游历天下，希望能找到一条治世救国之路，今ri一别不知何ri才能相逢，愿兄台多加珍重。”大脑袋说这话时，满脸的郑重与坚毅，那认真的表情竟叫人无法直视。
洛阳之内皆是浮夸之辈，一二志士也是身陷泥沼，全然不知大祸将至。自山东至洛阳，一路向来，道左之内饿殍千里，豪强之家地连广陌；郡县不纳贫民，朝廷不惜百姓；携妻带儿者多投于堡院，青壮之士卖身与豪门；党锢之祸时延今ri，地方与朝廷早已貌合神离。今ri之势较于秦末王莽之时更甚，大变其在明ri乎？
人已走了，但大脑袋的话犹在耳边，这才是世之奇才！无论如何，以后也要将他收到帐下。仲长统，我陈锐记住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