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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五章鹿死谁手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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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百四十五章鹿死谁手(八)

    沁水岸边,数十名血迹斑斑的汉子躺在岸边,他们都张着嘴巴,仰望着黑成一片的天空,不停地喘着粗气。

    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,一名中年汉子撑起身体,道:“小么,让大伙起来,翻过了那道山梁,才是安全之地。”

    小么并不小,是一个面相凶狠的大胖子,他站起身来,抬头一脚踢向身边之人,低沉着嗓子道:“快起来,别睡了。”小么接连踢了数人,被踢之人呲牙裂嘴地站起来,圣主就在他们身边,他们也就不敢如平常一般和小么笑骂,都偷偷望着往日神秘莫测、法力无力的圣主。

    圣主衣着黑衫,黑衫来自于成都府,质地极佳,即飘逸又透气凉快,黑衫上绣有一只飞翔的神鸟,神鸟是由红色的丝绣成,平日里,随着黑衫的飘动,就如有灵性一般,但是此时,神鸟也如斗败的公鸡一般,沮丧地低垂着头。

    圣主见众人神情中透着些游移,少了些往日的虔诚,他用宽厚的低声镇静地道:“小么,你带五名护法在前面探路,刘总护法,你带五名护法断后,翻过山梁,就是大周的地盘了,我们到了潞州分坛再休息。”

    这一伙人是礼弥教的圣主谷应天及其手下。

    礼弥教在大周和北汉边境兴起多年,大周和北汉地方官们分别对其用兵多年,却剿而不灭,反而是越剿越多,辽州、代州等边境诸州,许多边民只知圣主谷应天,不知大周、北汉皇帝。

    圣主谷应天肩膀上有一团血迹,走动之时,阵阵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传来。谷应天为了在教众面前保持着法力。只是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,偷偷地抹了些金创药,而没有如寻常手下一样用厚布包捆。

    “真没有想到太原牙兵如此历害?”谷应天想着如飞蝗般的箭雨,六名被射成刺猬的大护法,仍然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谷应天是上一届礼弥教主的关门弟子,一身武艺,在江湖上罕有敌手,他能当上新一届教主。除了其心思缜密以外,武艺高强也是一个原因。谷应天手下有八大护法,个个都是武林中的好手,皆有万夫不挡之勇,总坛的其余教众,大多武艺精熟,他们与大周地辽州府、定州府、北汉的汾州、隆州、沁州的地方官府争斗数年,数次把地方官府派出的军队引入山中。分割击破。

    这些地方官府慑于礼弥教的实力,对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,谷应天当上教主之后,千方百计和这些地方官府搭上关系,双方形成了默契。井水不犯河水,三年来一直相安无事。

    谷应天也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,把总坛由极为偏僻的大山移到了较为平坦的五炉山中,总坛有五百多人。每日吃穿用度着实不少,移到五炉山中以后,采买方便了许多。

    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,分为利大于弊,利小于弊或利等于弊三种情况,而且利、弊会随着形势的变化而转移。

    礼弥教总坛移至了五炉山,一时之间,五炉山朝拜如云。好生兴旺,总坛还暗中买了大片田地,秋收之季,更是一幅五谷丰登地盛世景象。谷应天和上一届教主不同,他是一个务实派,他执教以来,教中的神鬼之色去了不少,另外由于教内富足。杀人越货的勾当也越来越少。

    前一任教主为一个女子数次刺杀侯大勇。谷应天掌教以后,立刻放弃了这一个危险的行动。谷应天孜孜以求的目标就是让礼弥教成为佛、道一样受到官府承认和保护的教派,对于大周朝这位声威日隆的权臣,还是不碰为好。

    谁知天有不测风云,南下的太原兵突然夜袭了五炉山,太原兵足有万人,他们封住了五炉山地所有出口,然后猛攻总坛,总坛五百人皆能战,他们依险力战,但是太原牙兵卑鄙无耻,不仅派兵偷袭,而且占据了高地,就用强弩硬弓狂射,使众多好手死得窝囊之极。

    谷应天带着四十多名教中骨干,仗着地形熟悉,冲出了北汉军的包围,沿着沁水南下,经过两天的逃亡,已来到了北汉与大周的边境。走了数里,终于翻过了缓缓的山梁,谷应天一行踏入了大周国境内。

    太原兵攻打总坛十分仓促,众人都没有带粮食,两天逃亡中,只能寻些野果充饥,正是众人眼冒金花之时,小么带着一群衣衫简朴地村民走了过来,这些村民来到了谷应天面前,目光不敢直视,跪在地上不停地念着礼弥教的经文。

    看到这个情景,谷应天暗自松了一口气,暗自打气道:“多年的心血毕竟没有白费,有了这些礼弥信众,礼弥教必将处于不败之地。”

    谷应天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饼和两个鸡蛋,他擦掉嘴上的痕迹,又在一间破烂但总算干净地小宅子里睡了一会,把黑衫上的污血擦试干净,出门之时,重新恢复了圣主的庄重和神秘。

    上百名艾家村民聚集在院外,谷应天一露面,呼拉拉全部跪了下来。

    谷应天很少讲经,只是总坛蒙难,专门讲经的护法被北汉军射杀,他又感于村民的虔诚,就亲自布坛讲经。讲经刚刚开始,村外就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声和喝骂声,小么急匆匆地跑过来,道:“大周军队来了。”

    来到村边的大周军队不过百骑,他们是潞州军的侦骑,自从刘继元率兵三万南下以来,早有大周细作潜回了潞州,每日潞州军都派出数队侦骑,不断地在边境处巡视,侦探敌人地行踪。

    艾家村位于山窝之中,平日里依靠着背后的小山遮挡着北风,潞州侦骑十分熟悉这一带的地形,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艾家村里来了一群礼弥教教众,从小山左侧穿行过来,他们刚要从村口进入艾家村,就遇到了礼弥教的守卫。

    礼弥教守卫此时已是惊弓之鸟。见到周军骑军到了艾家村口,一面阻击,一面派入去通知圣主。

    侦骑皆由各军中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,在村口骤然遇袭,一名军士被大树下的长枪刺下马来,礼弥教众平时亦有大弩,可是这次匆忙南逃,弩弓全部丢在了总坛。为了阻止骑军入村,被迫用长枪和骑军交战。

    五名礼弥教守卫平举着手中长枪,站在村庄地入口处,虎视眈眈地盯着骑兵。

    大周侦骑虽然只有百人,可是排兵布阵极为章法,一名军官喊了几声音,四十多骑就绕过村口,向村后插去。剩余的骑兵就准备从村口进入。

    战马也感到了战斗地威胁,它们兴奋地喷着响鼻,脚掌敲打着地面,十几名骑兵飞快地取下弓箭,对准了几名长枪手。

    在总坛之役上。礼弥教众多武艺高强地大小护法,还没有短兵相接,就被北汉一排又一排的弓箭射成了刺猬,守卫们见大周军士又拿出来弓箭。便知大事不好。一名守卫便大吼一声,挺着长枪冲了过来,其余地守卫明白过来,若不主动进攻,只能是箭手的活靶子,他们也跟着大叫着冲了过来。

    五名礼弥教守卫还未接近骑兵队,十几枝箭就迎面而来,在这样短的距离里。守卫们根本无法完全躲开迅捷无比地铁箭,四人被射倒在地。

    只有一名武艺精纯的守卫用长枪挡开了铁箭,冲到了战马前面,他一枪刺入了一名弓箭手的腹中,正待抽枪,却发现弓箭手双手紧紧握住了枪杆,死不松手,他猛地一使力。把这名弓箭手从马上挑了起来。就在这一刹那。那名骑军军官跃马上前,手中长刀猛地劈了下来。礼弥教守卫还末收回长枪,只觉胳膊一麻,回首看时,自己的左胳膊已被斩断。

    左手从身体上分离出去,却仍然紧紧握着长枪。

    一枝铁箭飞来,插在了这名礼弥教守卫的胸口。

    当谷应天提着长剑越过信众之时,大周骑兵们已经冲到身前,众护法保护着谷应天穿过极窄的小巷,朝村外退去。

    刘总护法带着五位弟子守在巷口狭窄处,他们每人提着一块门板,用来挡住铁箭,并且在地上扔了一些胡桌和杂物,减缓骑兵的速度,这样一来,骑兵的优势不能发挥,数名慢慢靠近地骑兵接连被刘总护法格杀。

    众骑兵不敢走进狭窄的小巷子,对峙了片刻,一些骑兵然后绕过村口,准备迂回去追赶谷应天一行。

    等骑兵迂回过来之时,谷应天已经进入了村旁的一片大林子中,这片大林子连接着小山,骑兵刚入密林,又有数人被刘总护法刺入马下,“遇林莫入、穷寇莫追”是侦骑的两大原则,骑兵们见敌人历害,不敢再追,就只有眼看着这一群来历不明的汉子逃入了林中。

    骑兵回到村中,得知来者是礼弥教护法一级地重要人物,大惊之下,一面派人在小山沿途搜索,一面派人回去报信。

    礼弥教诸人常年受到官府围剿,进入山中就如鱼得水,等到骑兵引来大队步军之时,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就在边境烽烟四起之时,在大梁城内,仍然一派和平景象。

    杜刚、小武带着一名老者,整日混在茶馆、酒楼、勾栏、寺庙、道观等人群集中的地方。

    杜刚在显德六年初和孟殊的妹妹孟清结为夫妻,孟清现在已有了身孕,三年的帝都生活,洗去了杜刚脸上地征尘,他就如一名翩翩城中少年郎一样,穿着一件极为随意的“半臂”。

    大周服饰继续承了晚唐时期的风格,常穿的有襦、袄、衫、裙等品类。颇具特色的是“半臂”之服,“半臂”是一种上衣,又叫“半袖”,是有里子的夹外衣,对襟式样,袖子齐肘、身衣很短。

    半臂、短剑和黑头巾,是大梁城内游侠儿的标准打扮,不管走到大街小巷,总会遇到不少这样装束的年轻人。

    那一名老者却极为普通,把两只手笼在袖中,眼睛微闭着,面无表情地跟在杜刚身后,他就如水滴般融入到大梁城内,看过他地人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印象。

    三人从归云寺出来,坐在一个空空的茶舍里,茶舍全是旧木桌子,上面有一道道裂痕,看来桌子已经很有些年头了。

    “来一杯白水茶”,杜刚走了半天,着实有些口干,坐上凳子就吩咐道。一位中年汉子手脚麻利地摆上了三个洁白的茶杯,然后提着一壶水过来,随着开水入茶,一股绿意在水中翻滚。

    杜刚曾是侯大勇的亲卫,不知不觉学了侯大勇的很多习惯,喝白水茶就是其中之一,喝惯了白水茶,杜刚再无不肯喝有盐、葱、姜煮在一起的正式茶饮。

   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吹开茶味片子,杜刚轻轻地抿了一口,只觉得一股山水间的清新由唇中升起,不由赞道:“真是好茶,定是今年的明前茶。”中年汉子为杜刚他们泡完茶,就苦着脸坐在一边,听到赞扬,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讨好地道:“少郎真是好手段,一闻就知道是今年地新茶,可惜现在识货地人太少了,买卖真是难做。”

    杜刚身边的老者眼光扫了中年汉子一眼,道:“听你口音,似是蜀中人氏。”老者是一口地道地大梁腔,问完之后,就随意的端起茶杯。

    中年汉子似乎很有些惊奇,他到大梁已有十多年,年轻时因为一口家乡话,作买卖时常受到别人欺负,因此他苦学大梁话,现在一口大梁话说得比大梁人还顺溜,没有想到说了一句话,就被老者听了出来,不禁颇有些惊奇地问道:“听老丈口音,必是大梁人无疑,怎么知道我的是蜀人?”

    老者笑道:“蜀人说话,不喜卷舌头,你有两个音就没有卷舌头。”

    茶舍掌柜脸露佩服之情,“老丈端是历害。”

    老者长叹一声道:“我是大梁人,二十岁放蜀,在蜀中住了三十年,我的两房小妾都是成都府人,这蜀语,是熟得不能再熟了。只可惜,战乱连连,想回去看看也不能成行,现在听到说蜀语的,也觉得亲切,他乡遇故知,也是人生一大快事。”

    这老者平日里半天也不放个屁,今日见了茶舍掌柜却说个不停,小武好奇地瞪着老者,正欲开口调笑,忽觉脚上一痛,已被师傅杜刚踩了一脚,抬头看时,杜刚却在低头喝茶。

    大周朝从广顺元年开国,日前到显德六年,十年时间,这个残缺的帝国经历了无数大战,幸运的是大周越战越强,残酷的战事总在边境线上或敌国境内进行,帝都大梁已经初具盛世的和平之景,不少回鹘人、吐蕃人、党项人以及西蜀、北汉的老百姓都定居在大梁。

    茶舍掌柜来到大梁多年,他见老者谈到蜀中之时,脸上隐有泪痕,不由得大起好感,他禁不住提起自己最得意的手艺“老先生,我这个茶舍在早上还卖成都府最出名的杂碎面,大梁城里有不少蜀人喜欢在我这里来吃面。”

    老者眼睛一亮,咽了咽口水,道:“掌柜这里有杂碎面?真是太好了,成都府南门拐弯的那一家小店,里面的杂碎面臭死人,吃过永远都忘不了。”

    茶舍掌柜他乡遇故知,心情激动起来,他对坐在一旁呆呆的小厮道:“把火捅开,我要给先生做一碗杂碎面。”茶舍掌柜看了看老者身旁的杜刚,狠了狠心,加重语气道:“来三碗。”

    很快,三碗热腾腾的杂碎面端了上来,老者贪婪地嗅了嗅,“呼哧、呼哧”地吃了起来,杜刚在外走了大半日,正有些肚饿,见老者吃得香,也就动起了筷子。长长的面条还未进嘴,一股十日不洗脚的臭味就扑鼻而来,杜刚猛然间嗅到这个味道,胃肠一阵翻动,差点吐了出来。

    老者吃得兴致盎然,吃完一碗之后,见杜刚不吃,就毫不客气地取过了杂碎面。风卷残云般地把杜刚的那一碗吸进了肚子里。小武年少时,流浪四方,曾经吃过又臭又香的杂碎面,他见老者吃得香美,硬着头皮吃了几口,吃到最后之时,杂碎面的独特香味便充满了整个胃肠。

    老者要付钱,茶舍掌柜死活不收。很有几分蜀人的豪爽。等到三人离开了茶舍,老者立马就成为了一个闷葫芦,转到了路口,他才轻声对杜刚道:“唐门之人全是蜀人,蜀人十有八九喜欢杂碎面,盯住这一家茶舍,说不定会有意外地发现。”

    北伐之前,三公主和王朴相继中毒。三公主幸得智能大师出手,捡回了一条性命,枢密使王朴却不幸遇难。唐门与这两件事情脱不了干系。唐门弟子行踪隐秘,用毒的手段阴狠毒辣,他们向三公主和枢密使王朴下毒。只能说明一个问题,就是他们和大梁城的某些势力联系在一起,否则,他们没有理由、也没有机会向三公主和枢密使下毒。

    杀掉大梁城唐门弟子。消除潜在的隐患,是侯大勇交给飞鹰堂杜刚的一个重要任务。

    北伐之前,侯大勇对凌靖半是威胁半是利诱,让凌靖到蜀中去请青城山道长。

    青城山道长和唐门同处一地,唐门行事颇为偏激,因此两派恩怨交织,青城老道昊月和唐门掌门人是莫逆之交,另一位有名的道长李明却和唐门仇深如海。凌靖多次到青城山,颇知其中内情,他在侯大勇的逼迫之下,来到了青城山,把李明道长的弟弟李通请到了大梁城。

    在青城山,李明道长极其出名,可说是众人皆知地人物,而李通却是青城山下一个普通富家翁。平时为人低调。没有多少名气,但是李通并不是平凡人物。他在暗中操持着李家的生意,正是由于其兄李明和他的共同努力,李氏家族十数年就成为财力雄厚的一方大族。

    李通四个儿子皆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做买卖,广顺三年,长子在汉中莫名其妙中毒而亡,尸体运回青城以后,李明道长立刻断定,是蜀门“凤尾砂”夺了侄子之命。李明道长找到唐门,唐门主事却推把责任推给了唐门除名弟子唐适。

    李家在青城山族人众多,为了族人的生计,李明也不愿和唐门撕破脸皮,听到唐门主事的推脱之辞,虽然心有不甘,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,放弃追查此事。不过,仇恨的种子已在李明和李通心中产生,特别是李通,杀子之仇更是永远铭记在心。

    凌靖说明来意之后,李通就把家族的生意交给了儿子们,跟随着凌靖前往大梁。

    借着大梁城权臣侯大勇地手,杀掉唐门子弟,亦是人生快事。

    在茶舍旁边,总是停着好多俩马车,这些马车极为普通,全是到归云寺上香的妇人所乘,每天来来往往只怕不下百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李通就乘坐着一辆灰色的马车来到了茶舍,他透过一层薄纱紧紧盯着茶舍。

    早上是茶舍掌柜是忙的时候,有时吃杂碎面的蜀人来得集中一些,他就忙不过来,茶舍里就充满了“龟儿子,日你妈”等亲热地蜀骂,每当此时,茶舍掌柜脸上就总会笑成一朵花。

    李通守到第三天的时候,终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,此人行走间小心翼翼,生怕踩死一只蚂蚁,他在一旁观察了很久,最终忍不住杂碎面的臭味,还是坐在了茶舍地角落之中。

    得到了准备消息的杜刚匆匆走进了侯府。

    林中虎在院中逗弄着两条大狗,横行、霸道已长成了小狮子一般的大狗,它们围绕在林中虎的左右,雄纠纠、气昂昂,听到小门吱地响了一声,性急的横行胸膛里发出低低地的一声怒吼,就向门口冲去。

    能进小屋的人,都是和侯大勇关系密切之人,横行相貌凶狠,记忆力却着实惊人,只要到过小屋之人,它都牢牢的记在心中。

    杜刚一支脚刚刚迈进小门,就看到了一个硕大地毛脑袋,森森利牙就在眼前,杜刚在战场上杀人无数。从来没有胆怯,但是在横行、霸道面前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,他用双手托着横任的粗壮的前肢,忙道:“横行,别闹。”横行精力特别旺盛,它紧紧扑住杜刚,用低沉地胸声打着招呼,杜刚无可奈何地对着林中虎喊道:“阿虎。快把横行招呼住。”

    横行、霸道跟林中虎最亲,只要林中虎一声令下,横行、霸道就会毫不迟疑地立刻执行,这也是林中虎最为得意之处,时常为了此事向罗青松炫耀。

    参军封沙听到了杜刚的声音,从偏房走了出来,道:“杜郎,你到小厅稍坐一会。节度使有事还未过来。”封沙现在已成为侯大勇颇为信任的谋士,许多大事皆由其操办,说话办事,自信心也就满满地。

    林中虎见参军封沙走出门,就满脸笑意发话道:“横行。回来。”

    一串鸽哨从空中响起,随后一只鸽子“扑腾腾”从天而降。

    小院之中,横行、霸道两条大狗称雄于地面,它们俩一心想袭击院内角落的鸽子。可是名为“郑和”的鸽子们也是极为精明地家伙,它早就知道下面地两条大东西对自己不怀好意,警惕性高得惊人,从来不飞落到两条大狗的势力范围,而总是高高在上、悠然自得地俯视着两个不怀好意地大家伙。

    杜刚在小厅里坐了一会,孟殊也来到了小厅。

    如今孟殊成为杜刚的大舅子,两人关系自是非同一般,经侯大勇同意。孟殊主要掌管富家商铺,飞鹰堂地具体事务,就全部交给杜刚来负责,飞鹰堂的活动经费仍然由富家商铺单独列帐处理。

    孟殊和杜刚等了一会,侯大勇还没有回来,封沙就命亲卫送来一盘围棋和茶水,请两人安心等候。

    到了中午,侯大勇仍然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中书门下。范质、侯大勇、王蒲、魏仁浦、王著等人围坐在一起。

    范质心中极为恼怒。在心中狠狠地骂道:“符家小女子真以为自己是大汉吕后、大唐武皇,竟然数次驳回我的奏折。”范质用眼解瞟了一眼端坐不语的侯大勇。他心里十分清楚,没有侯大勇的支持,符皇后绝对不敢轻易否决宰相们的提议。

    范质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观点,“禁军主力大部分随着赵枢密北上抗敌,大梁城不过有铁骑军一万人,实是一座空城,必须要加强帝都的力量,不知为何陛下屡次不同意辅政大臣地意见?”

    “若论兵精将勇,禁军自然是第一,其次就要算各地边军,抽调一些边军到大梁,整训成新禁军,确实是当务之急。”魏仁浦做过数年枢密使,他虽然没有在一线带过兵,对军队作战并不在行,但是对大周各军的状况极为了解。

    王溥也赞成此议:“范阁老的意见是对的,六部禁军共有十二万,北伐之战,禁军总的伤亡有三万多人,虽然补充了青州军和德州军,也只有十万之数,这里面还包括了汴河水师地二万人,如今赵枢密带着六万五千人北上御敌,京城中不过一万多人,力量实在太过薄弱。若南方、西方出现紧急之事,朝中根本无兵可用。”

    侯大勇默不作声,符皇后两次驳回范质的提议,他正是始作俑者。

    调哪一部人马入京,事关京城安危,是极为敏感的话题,亦成为各位宰相较劲的焦点。范质提出从两个地方调动人马进入大梁,一是李重进部调一万军队,二是从安审琦部调一万军队。

    这个方案侯大勇自然不能同意。

    柴荣驾崩以后,侯大勇就在谋划调动黑雕军进入大梁,却一直没有合适地借口调动黑雕军南下,赵匡胤和范质联手之后,侯大勇更加坚定了调动黑雕军南下的决心。

    陛下对大事有最后的决定权,这是由侯大勇提出、经众辅臣同意的制度,范质两次提议被驳回以后,有一肚子无名火却无法发泄,被迫再次请辅政大臣一起议事。

    王著虽是新任宰相,却是是柴荣旧人,王朴为人严肃,王著为人潇洒无羁,他们俩人最得柴荣信任,柴荣病重期间,曾专门召见过他,让王著尽收辅佐柴宗训,在各位宰相中寻求平衡,不让一人独大。

    此时,王著表面平静,大脑却飞快地转动着:

    唐朝初期恢复府兵制,较隋朝更为完备。府兵为基本的常备军,分为隶属于皇帝的十二卫和皇太子的东宫六率,统称为禁兵;驻防边境的军事机构称镇、戍,主要任务是配合军队防卫边疆。

    自唐睿宗时起,开始设立节度使,天宝中期,节度使增至安西、北庭、河西、范阳、平卢、陇右、朔方、河东八个,这些节度使各镇一方,所辖兵力极为雄厚。安史之乱后,军阀占据地地节度使,形成了半独立的政权,即使表面上听命,也始终是唐朝政府力量所不能控制的地方割据军阀。

    柴荣吸取了晚唐的教训,着力加强了禁军的建设,不断地限制各地节度使的力量,内地节镇只有少量维护社会治安的地方军队,而且这些军队的装备、训练和禁军相差甚远,已经不足为患,只有边境节镇因为要防御外敌,还保持了相当军力。

    从历史地角度来看,加强禁军、削弱节镇是必然之势,把精税边军改造成禁军,也是顺应天命之事。

    从现实角度来看,各位宰相都愿意自己熟悉地部队进入大梁,范质所调两部显然是他能掌控的人马,这自然会引起了侯大勇等人地不满。

    王著既不愿意范质势力太强,也不愿意侯大勇一枝独秀,等到王溥说完,就淡淡地笑道:“边军有守卫边境之重任,目前,大周西南有蜀军陈兵数万,西北有契丹、党项、回鹘诸胡,北面有北汉军狼顾于前,南是南唐水师虎视于后,若单从一个地方抽调上万人马,势必削弱各地的兵力,若为外敌所趁反而不美。”

    “在下有一个提议,我们从西南面抽调李重进将军所部五千人马,从西北面抽调石虎将军所部五千人马,从东面面抽调安审琦将军所部五千人马,再从南面抽调王彦超部五千人马,这样一来,既有二万边军调入大梁,也可以减轻各节镇的压力,各位阁老,在下这个提议行否?”

    王著的建议是可说是滴水不漏,照顾了各方的利益,又达到了调边军入城的目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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